第一百零五章 这人很护短-《割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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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安贵对这人如此推崇。

    哪怕没有人刻意提携,这人恐怕也能混出点名堂。

    ……

    裴云蕖却没往这些方面去想。

    哪怕安知鹿让她赢了一笔银子,她也并不怎么喜欢此人。

    她看人就凭观感。

    同样是装,顾留白就不讨她厌。

    但安知鹿这人却似乎总带着一种阴郁的味道。

    还不如眼前的安贵倒是让她看着更为顺眼。

    永宁修所的看客都很不满意。

    主要几乎没什么人押安知鹿赢的。

    更让很多五大三粗的豪客异常不爽的是,他们是败在了一个看上去娇娇柔柔,软软嫩嫩的少女手上。

    关键这个少女现在还趴在栏杆上,时不时的冲他们嘿嘿一笑,手里还时不时的抛起一锭银子。

    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女子,很多人都忍不住要上去打她了。

    第二场比斗马上开场。

    这第二场比斗的修行者里面,就有遮幕法会里那名买凶人要杀的齐愈。

    “齐愈!”

    “齐哥今晚气色不错!”

    一群看客的注意力顿时被成功吸引。

    若离坊这三个修所的看客,对六品以上的修行者不只是尊敬,还更珍惜。

    六品以上的修行者在这种修所公开战斗的本来就少,更何况出来抛头露面的,大多就是希望被权贵看中,挑走。

    哪家权贵不缺厉害的修行者?

    齐愈对着四周都拱了拱手。

    这是一名三十余岁年纪的剑师。

    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正是剑师比较巅峰的年纪。

    真气修为还能随着时日往上走,但剑法的参悟,剑意的打磨,却差不多到头了。

    冯束青那种还能在四十岁之后有不小突破的剑师,真的是极少数之中的极少数。

    “这人有些老气!”

    顾留白还在静观,裴云蕖已经忍不住吐槽。

    三十余岁的剑修,哪一个不是英姿勃发,浑身都散发着锋锐气息?

    边军里那些和邱白羽一样的剑师,都是一副长剑在手,可斩蛟龙的凌厉模样。

    但眼下这人身穿洗得月白的长衫,配着一柄乌鞘长剑,朝着四周拱手时,却像个酒楼里的掌柜,一点那种气质都没有,彷佛一柄长剑都已经被磨去了锋芒。

    反观他的对手,那名叫做秦苦的剑修,同样是剑修,年纪差不多,但人家身穿一袭黑衣,手持着一柄无鞘的黑色长剑,面容虽然普通,但气势却真的像是一柄无鞘长剑,周围的空气都似乎随着他的呼吸在不断的震动,并开始闪烁晶芒。

    “两位贵客,齐哥虽然看上去气势不显,但他用剑真的很老道,他的真气修为也很强的,之前他打过两个同等六品的修行者,但是对方的真气不如他的刚猛。”安贵对裴云蕖尊敬至极,他是第一次真心不想客人输钱,听着她似乎瞧不上齐愈的口气,便顿时好心的说道。

    “你怎么看?”裴云蕖直接问顾留白。

    她觉得顾留白看人比算命的还准。

    顾留白道:“那名叫秦苦的黑衣剑师应该挺厉害的,他的剑也是柄好剑。”

    裴云蕖欣慰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顾留白道:“但我觉得齐愈应该会赢。”

    “??”裴云蕖有些生气,“为什么?”

    顾留白认真道:“就是感觉这人的真气功法十分高明。”

    “怎么看出来的?”裴云蕖一边示意安贵将方才赢得的银子全部押齐愈赢,一边疑惑的问道。

    据她所知,所有的望气法门也都只能看出修行者大概的修为,在修行者不鼓动真气之前,各种望气法门也无从看出真气的强弱。

    “这人的身子比一般修行者沉重,他走出来的时候刻意收着脚步,而且他的呼吸特别弱。”

    即便是在嘈杂的环境之中,顾留白依旧将声音压得很低,“这很像是崖山宗的法门。”

    “崖山宗的重剑无锋?”裴云蕖吃了一惊。

    崖山宗是南方重镇的一个修行门派,这个宗门最初的修行者都是海外航行的大船护卫。

    他们所修的真气法门可以将身子变得沉重,下盘极稳,据说六品之上,真气下坠时就可以轻易的镇住激流中晃荡的小船。

    他们用的也是剑,但他们的剑往往不开锋,极为沉重,专门用来敲断对手的兵刃。

    “这人的佩剑不像是那种重剑。”

    裴云蕖并不怀疑顾留白的判断,她瞬间反应过来,“要么这种比试对于他而言根本用不着最厉害的手段,所以你觉得他应该能赢?”

    “不保对,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顾留白微笑着承认。

    三楼雅室之中,那名身穿华贵黑貂毛袍子的年轻公子唤住了帮忙投注的胡姬,“二楼那个客人,这次下注多少?”

    他的身份显然不同寻常,胡姬根本不敢怠慢,在门口唤了一个人来,小声问了几句,便颤声回应道:“回公子,此次下得更为惊人,一共七百九十贯,押齐愈赢。”

    “七百九十贯…如此嚣张?”

    这年轻公子看着天井中那两名剑师,顿时就不乐意了,“我押一千贯,押那秦苦赢!”

    ……

    “你在关外按理接触的修行者不可能有我多,怎么对这些修行法门如此熟悉?”比试即将开始,裴云蕖忍不住盯着顾留白问。

    “这事关别人的隐秘,你先答应我别说出去。”顾留白认真道。

    “快说。”裴云蕖都懒得解释自己不是嘴巴很大的人。

    “冥柏坡里有好几个本事很大的人,其中有一个可能在前朝当过大官,对各门各派的路数比较熟悉。”顾留白轻声解释道:“郭北溪见了他都很尊敬,然后我之后就经常挨他打。”

    “?”裴云蕖奇怪道:“这和你挨打有什么关系。”

    顾留白叹气道:“郭北溪说记住各门各派的修行者的路子比多学几招剑招要重要得多,让我死记硬背,他还经常要考核,我但凡有点搞浑,就要被一阵毒打。你不知道,有些法门的表象很类似的,很容易搞错。”

    裴云蕖听得极其羡慕,“我也想挨打。”

    “?”顾留白看着裴云蕖,心想你除了逆反之外,还喜欢这种刺激?

    “就是从小没人敢丢给我几头狼,也没有人敢打我,我的剑法才略懂都不如。”裴云蕖郁闷道:“若是我遇到郭北溪这种老师,我何止现在这点修为。”

    顾留白摇了摇头,“你放心,估计郭北溪也不敢打你。”

    裴云蕖:“……!”

    号角声起,号角声歇。

    下方两个人的战斗,已然开始。

    黑衫剑客秦苦的确是强者。

    他所修的法门肉眼可见的强大。

    号角声停歇的刹那,黑色的真气就像是水流一样从他的肌肤中渗出,在他的身周纵横交错,就像是从污泥中伸出的阴黑树根在不断的生长。

    一丈范围之内,空气噼啪作响,就像在铁锅里爆豆子。

    “六品?”裴云蕖看了顾留白一眼。

    顾留白点了点头,“是六品。”

    裴云蕖的目光重新回到场间。

    黑沙瓦一役之后,她就知道顾留白所修的功法似乎具备精准的判断对方修为之能,在判断对方真实的真气修为方面,顾留白没有任何的失误。

    这秦苦虽然是六品的修行者,但真气和真气互相冲击,却使得他的真气能够离体更远。

    在短兵相接之中,他对周身情况的感知会更敏锐。

    若不是顾留白十分看好齐愈,再加上她知道这种修所的比试并非临时安排人手,否则她都怀疑这秦苦是不是遮幕法会上那个借你人头安排的杀手。

    当黑色的真气和真气不断冲击,将真气推离到更远的位置时,秦苦手上那柄黑色长剑上一些平时看不见的符纹慢慢显现。

    黑色的剑柄开始散发出青色的光泽,剑身距离剑柄一寸处,一团符纹悄然亮起,那是一个狰狞的魔鬼头颅。

    这算什么?

    六品却稍能借用七品之能?

    裴云蕖皱着眉头看着齐愈,她不能理解为何齐愈到现在为止还站着一动不动,就让对手如此蓄势。

    轰!

    空气突然暴鸣,许多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看客都吓了一跳。

    秦苦和齐愈原本隔着至少三丈的距离,但伴随着这一声暴鸣,秦苦只是一步就到了齐愈的身前。

    黑色的剑身急剧的震动着,剑尖就像是无数只蜂鸟在紊乱的飞行。

    齐愈后退半步,这半步的空间让他接下来的出剑显得并不那么急促。

    一柄松纹长剑从剑鞘之中抽出,剑身拍向秦苦手中黑色长剑的剑身。

    松纹长剑在空气里行走很丝滑,不带任何磅礴的气息,没有多少力量感,但是在无比精准的捕捉到对方长剑走势的刹那,一股异常凶悍的真气,却是轰然在齐愈的体内爆发。

    地面剧震!

    一股刚猛绝伦的力量,就像是一柄无形的大锤,沿着齐愈的手腕猛烈的敲打了出来。

    当!

    就像是铁匠铺子里打铁,两柄剑的剑身上冒出一团耀眼的火花。

    澎湃的气劲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沿着两人的剑身往外扩张。

    哧啦哧啦…

    两个人的身体周围都有晶莹的光芒在闪烁,在撕裂。

    护体真气都在承受着破碎劲气的撕扯。

    好强悍的真气冲撞。

    好可怕的力量。

    裴云蕖的呼吸微顿,若不是见过阴十娘和冯束青的比剑,这就是早先她心目中那些至强剑师比剑时应有的模样。

    齐愈和秦苦两名剑师的身躯都犹如铁铸,纹丝不动。

    两个人的长剑在顷刻间再次相逢。

    当!

    剑身和剑身裹挟着强大的力量再次冲撞。

    秦苦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早就知道齐愈的真气十分刚猛,但没有想到竟然刚猛到如此程度。

    提前做足了准备,没想到齐愈也根本没改变战法,也并未直接落入下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齐愈手中的松纹长剑品质不佳,此时有种即将被他震断的感觉。

    然而此时,顾留白看着齐愈手中的那柄长剑,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明明是一柄长剑。

    他看上去像柴刀。

    绝大多数人看的是热闹,他看的是细节。

    长剑的剑锋上有几个缺口,剑身上的松纹之间有亮晶晶的茬子在发光,明显已经有了裂缝。

    这味道他熟悉啊!

    轰!

    齐愈往前跨出了半步,他体内的真气再度轰然爆发。

    一股可怖的力量沿着长剑冲击到了他的身上。

    当!

    长剑和长剑撞击,还在纠结着要不要拉开距离,要不要改变战法的秦苦直接就被震退出去。

    秦苦并未就此生出戾气,他反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体内震荡不堪的真气的同时,默默往后掠出。

    他已经确定自己的真气法门哪怕和寻常的真气法门相比有特殊之处,然而却依旧不可能在力量上和对方抗衡。

    齐愈挥剑。

    他显然不想改变战法。

    他整个人以一种稍显笨拙的姿态崩了起来,手中的长剑带着呼啸的风声,毫无花巧的朝着秦苦的头顶斩了下去。

    秦苦顷刻下了决定。

    他双膝微弯,猛烈的吸气。

    他的胸膛鼓了起来,体内的真气随着他的心念,猛烈的冲向他持剑的右手。

    当!

    两剑再次硬拼!

    噗!

    秦苦的口中涌出一蓬血雾,他的面上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但眼神却是分外的坚毅。

    他手中的长剑不断的颤抖,这种颤抖直接蔓延到了他的手臂,他的身躯。

    这一击显然已经对他造成不小的伤害,但是如他先前所想的那样,齐愈手中的那柄松纹长剑断裂开来。

    在场一片惊呼声。

    齐愈手中的长剑只剩下一尺来长的一截。

    顾留白却反而笑了。

    这下好了,感觉更熟悉了。

    秦苦往一侧掠出,他手中的黑色长剑斜斜的点向齐愈的腰侧。

    然而就在此时,齐愈手中的剑彻底的炸裂。

    齐愈的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铁桩狠狠冲击在地上。

    几乎所有雅室之中的桌椅发出了吱哑难听的移动声,茶盏在桌上微微跳起。

    破碎的剑片随着他剑势的挥洒,就像是许多名箭手同时激射出的箭矢一样打在秦苦的身上。

    秦苦整个人如受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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