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级败家子-《割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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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兴公主沉默不语。
现在世间皆笑吐蕃赞卓多疑,却不知大唐皇帝因内心之恐惧而将宝押在这青冥铠上。
怪不得他会在朝参之中气急败坏的咆哮。
这真的是有可能影响国运的事情。
“我觉着吧,接下来他反倒是要去舔那绿眸。”六皇子微讽道:“他也是能屈能伸的人,那个火烧青冥铠的人应该就是绿眸的手下。好歹绿眸在黑沙瓦和裴云蕖体现出了我大唐的风骨,那说不定人家就算恼火他这样的算计,看在大唐的份上,还是愿意再卖他个面子,不会将那火烧青冥铠的手段流传出去。那为了大唐军方的未来,他就不得不做些讨好这绿眸的事情了。再加上这只四耳妖猫,绿眸更是因祸得福,我这父皇肯定想牵着绿眸去对付这四耳妖猫的主人。”
“若他真如此做法,倒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安兴公主叹了口气。
“他这种性情迟早要出事,他一直教训我们,说我们要记打,要长记性。但他自己却是头铁。”六皇子沉下了脸,声音微寒道:“而且他对民众比较宽厚,偏偏对李氏子弟和宝贵的修行者、武者却不够优厚,他总觉得只要对民众优厚,吸引大量的人口,将蛮夷都吸附进大唐帝国,他就永远不缺新血补充。所以这次哪怕死伤那么多修行者,他心里也不见得心疼,恼火的只是自己算计落空,只是自己丢了面子。但我爷爷的例子难道还不够提醒他,真正到了天下谁属的时候,那事情是寻常民众决定的?修行者能慢慢补出来,但一个厉害修行者要长成,那需要消耗多少的财力?家底够烧吗?”
安兴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六哥,听你说了今天这么多,我心中有个疑惑倒是解开了。我觉得父皇之前一直心心念念要打高句丽,很有可能就是他觉得堕落观上代道子躲在高句丽。”
六皇子微微一怔,道:“应该是,高句丽这些年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他们的好多座城都和土匪窝一样建在山上,打高句丽得不到多少好处,这个解释倒是合理。”
安兴公主有些高兴起来,道:“那这青冥铠出了这么大事情,而且而堕落观上代道子的真传又不躲在高句丽,看来今后他倒是不会心心念念一定要打高句丽了,那种恶战就可以避免了。”
“你说你这一天天考虑的是什么事情。”六皇子叹了口气,“让你去吐蕃你就去吐蕃,你一点都不担心,一点不难过的么?”
安兴公主摇了摇头,笑道,“我还挺喜欢去吐蕃的。”
六皇子愣了愣,“你变态?”
安兴公主踮起脚尖,看向皇城里的很多处地方,看着那些如同连到天上去的灯火,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慨。
“我没说笑话,也没说假话。”
她轻声却认真的说道,“我小时候其实挺不喜欢我娘的,我娘只知道修行,父皇有时候过来,明显忧心忡忡,是想看看她的主意,但她对这国家大事却是一点都不关心,敷衍得很,后来父皇也不太过来了。我当时就觉得,我若是长大了,要为父皇分忧,我不能只管我修行,而要为整个大唐出力。”
六皇子沉默不语。
安兴公主接着道:“后来我长大了,读了很多书,也见识了好多不一样的人,也见识了足够精彩的大唐,我就觉得,包罗万象的大唐里边,本来就应该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有我娘那种潜心修行的人,有六哥你这种聪明绝顶又倔强的人,有绿眸那种一剑镇一城的人,有许推背那种被人觉得已经是一堆烂肉却可以让整个吐蕃胆寒的人…我大唐就是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精彩人物,才拥有了这样的气象。而我,就是那种喜欢离开长安,喜欢按着自己的意愿去改变一个外邦的人。不管我能不能成,不管我做得了多少事情,只要能够去做这样的事情,我就是开心的。”
不知为何。
六皇子鼻子有些微微的发酸。
原来并非都是沦落人。
失意人只是我一个。
“我自愧不如。”
他老实的说了这一句,又感慨道,“幸亏你不是男儿身,不然你这样的气度,这样的野望,早就被太子整死了。”
安兴公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青冥铠带来的怒气加上暗蓄修行者,图谋玄甲,四皇子应该保不住人头了,她沉吟道:“听你这意思,老四要完蛋这件事,难道背后也是太子在使力?”
六皇子微嘲道:“不是太子就是三皇子,但最有可能得是两个人都有份。”
……
“恭喜十五哥,贺喜十五哥。
被乔黄云精心打扮了一番,一张脸弄得跟谢晚似的五皇子,一见顾留白和裴云蕖的面,就嬉皮笑脸的拱手。
顾留白顿时笑了,“怎么着,你父皇要给我封侯?”
五皇子顿时对顾留白竖了个大拇指,“我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你这么对付那一百零八玄甲有什么好处,你这真是料敌先机,决胜于万里之外。”
裴云蕖今日穿着端庄秀丽的女装,性子明显也温柔了许多,“五殿下,长安方面有什么好消息?”
“我父皇又失态了。”
五皇子叹了口气,“他要治那两个工坊的大匠师的罪,但长孙无极估计早就料到他要这么做,结果两个上了凌烟阁的开国元老跑过来了,点着我父皇就一顿骂,要不是人拖得快,这两个老匠师就要一头撞死在他的龙椅上。不过估计这一顿也会把我父皇骂醒了。这哪里是一把火的事情?那两个老匠师都未必琢磨得出可以烧这青冥铠的那种东西,结果十五哥你的人就毫不费力的整出来了。你的人是什么人?”
顾留白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五皇子以为顾留白是不想透露隐私,他也不强求,只是微笑道:“等他气消了点,我觉得他就不会再用这种手段对付你了。没准会适当的表达些善意。”
顾留白认真的想了想,“那听你的意思,一时他们也没什么应付这火烧的办法?”
五皇子摇了摇头,道:“青冥铠已经前后反复修改了二十年,现在已经开始大批量炼制,这二十年间,两个工坊的匠师各种演练,穿戴的玄甲士也都十分满意,并没有任何一名玄甲士往上反应说这种玄甲惧怕火烧。”
顿了顿之后,五皇子似乎都有些同情他远在长安的父皇,忍不住叹了口气,“长安四周的军镇,加上长安和洛阳,我预估军中至少有三百到五百的青冥铠,至于工坊里正在造的,还有在工坊里已经造好的,那估计也不少。”
“这么多年的反复演练和修改,最终弄出来这么个被胡老三一把火烧成儿戏的瓜玩意?怪不得连吐蕃都干不过。”裴云蕖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但心里面也迅速觉得胡老三有鬼。
这胡老三肯定之前就对青冥甲的特性有所了解,而且说不定早就钻研出了这青冥甲的致命弱点。
不然那么多能工巧匠二十年的打磨比不上他一两晚上的随便想想?
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
顾留白也是同样的想法。
胡老三平时老实得很,但是一问他的具体来历,他就打马虎眼。
那弄个什么法子,才能探听出他的底细,又不伤和气?
“今晚让我弄成这副样子,是要做什么事情?”五皇子轻声道:“寂台阁这些天一直在调集人手过来,别到时候弄巧成拙。”
“小事情而已。”
顾留白平静道:“寂台阁再调人,也调不过来几个七品,更不可能调得过来八品。按你的说法,皇帝接下来都要和我们息事宁人,寂台阁难道还能把我们当外敌给办了?不然我们带着你逃到关外,投靠吐蕃,他那些青冥铠不是只能丢在长安和洛阳的河里听个响?”
五皇子听得直呲牙。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他混了这么久,都还要时不时担心自己的人头不保,但这顾十五刚从关外来到幽州,却已经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裴云蕖看了他一眼,却是很适时的补充了一句,“别管事大事小,到时候万一有事,你别第一个跑就行。”
五皇子顿时羞愧,“那天我不是人,今天我肯定不跑。”
“那可说好了,有事你挡我们前面,我们要是不跑,你也别跑。”裴云蕖微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今天给五殿下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这怎么听上去有些不妙?
五皇子很机警,但等到接人的马车过来,他却发现足有三辆马车,他一眼瞥见了第一辆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的是那个一剑未出就让段红杏差点崩溃的女子,而第二辆马车里的人直接就下了马车,对着他行了一礼。
“高集安?”
这人穿着一身紫色的道袍,五皇子第一眼都没认出来,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西域客”换了集云观的正式道袍。
“你们一个个的约好在今天换衣衫么?”
五皇子又看了一眼身侧的裴云蕖,心里嘀咕了一句,但心中那一丝不妙的情绪却瞬间荡然无存。
这高集安也是七品巅峰的修行者,这阵容如此强悍,能有什么危险。
“五殿下这易容术神乎其神。”高集安身穿紫色宽袖道袍,倒是有了平时完全没有的飘逸气质,“十五哥安排五殿下您和我一个马车。”
五皇子觉得这样甚是稳妥,便对着高集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着便随高集安上了马车。
……
三辆马车在夜色中穿行,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有一辆在路边等候的马车突然加入了这列车队,行驶在前。
这四辆马车不紧不慢的穿过了半个幽州城,最终进入了一座道观。
这道观叫做坐忘观,是幽州城中最大的两座道观之一。
这四辆马车刚刚在道观之中大殿前方的空地上停歇下来,正前方大殿和两旁的侧殿灯火便逐一亮起,不只是殿中燃起了灯,两座偏殿之中还各有十余名提着莲花灯的道童鱼贯而出,很快将整个道观照得亮堂堂的。
五皇子不知道顾留白搞什么玄虚,只是按照顾留白起初的安排,戴上了一个很普通的白铁面具,然后低垂着头跟着高集安下了马车。
他偷眼瞧见第一辆带路的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一名中年妇人,身边跟着一个老嬷嬷。
这中年妇人背对着他,他看不清面目,但看着她身上的锦衣,看着她走路的姿态,他顿时产生一种我瞧夫人也是风韵犹存的感觉。
“这是林家夫人,她的女儿林以一,算是我的学生。”
顾留白走到五皇子的身侧,传入他耳廓之中的声音才为他揭开谜题,“对面是金家,想要和林家谈谈生意。”
他和裴云蕖脸上也都各自戴了一个白铁面具,火光照耀下显得惨白惨白的。
大殿门口一名五十余岁的道人上前迎接,他身后殿门口又走出一名身着淡青色文士装束的男子。
这男子三十余岁,看上去五官端正,目中神光闪烁,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他一眼瞧见了林夫人身后的高集安,顿时愣了愣,再看清高集安的面目,他顿时微笑起来,对林夫人行了一礼之后,也不称呼林夫人,而是直接称呼她的姓名,“韩娇娘,常言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在你这,变成了外来的道士会念经了?”
“金三先生说笑了。”
韩娇娘也是微微一笑,回了一礼,道:“幽州这边我倒是找不着足够分量和金三先生说话的道家修士,只能从外面找一位了。”
被他称为金三先生的男子叫做金夏雨,在金家排行老三,但金家的大多数生意,却都归他管。
金夏雨凝视了高集安片刻,慢慢引着韩娇娘进入大殿,同时认真的说道,“这位道家修士看来的确不凡,只是就此一位,却似乎不够。”
高集安身后戴着面具的这三个人,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看身姿就知道特别年轻,特别年轻的修行者,能厉害到哪去。
韩娇娘微笑道,“那要看金三先生摆出什么样的场面了。”
她刚刚入座,金夏雨就拍了拍手。
一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黑衣剑师便直接从大殿后方走了进来。
这名剑师一柄蓝色剑鞘的长剑就在左手提着。
他身材中等,但身姿却显得极为挺拔。
他行走上来时,脸上和身上自然有一种阴沉如水的真气在缓慢沁出。
等到他开口说话时,他的肌肤竟已经变成玄铁般的色泽。
这名剑师也没和韩娇娘说话,直接便对着高集安拱了拱手,道:“请赐教。”
“这么直接这么干脆的,先打完再谈?”五皇子觉得自己大开眼界,难道幽州这边都是这么谈生意的?
高集安站了起来,回了一礼,却是突然退到了五皇子的身后,道:“我今天不和人打架,他和你打。”
“??”
金夏雨和那黑衣剑师固然有些愣,但五皇子却是彻底无语了,他转过头来,很无辜的看着顾留白和裴云蕖,“你们两个真厚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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