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娟(一)-《十日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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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也叹了口气,将卷烟用手指搓灭,说道:“娟娃,外人都说女娃娃上学亏得很,可俺天生就是个牛犟种,你好好念你的书,将来找个体面活,这地俺也种够了,咱老张家不能代代都出农民。”

    “说……说啥!!”我憋了好久,站在院子里红着脸喊了一声,“我念书……那亮娃呢?亮娃咋办嘛?”

    “亮娃……有他的命。”爹沉声说,“娟娃,这是爹娘亏欠他的,这一世爹娘给他还债,还不完的下一辈子再还,和你没有关系。”

    “怎……怎么能没关系?!”我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亮娃是我弟啊!”

    那一天我恨透了爹娘。

    他们就这样决定了亮娃的命。

    亮娃是全世界最好的娃,他身上再难受都会尽力咧嘴笑给我们看。

    大夫说他的心脏供不上血,手指整天都黑紫黑紫的,我每天都在问他难不难受,可亮娃总会笑着问我他的手指像不像地里还没长成的茄子。

    家里人全都哭了亮娃都不会哭,他一直都那样笑。

    可爹娘就这样放弃了亮娃,我感觉我的天都塌了。

    那一天娘抱着我一直哭,她说她何尝不想让亮娃活,可是亮娃该怎么活?

    邻里街坊每一户借个五十八十,啥时候才能凑齐十好几万块钱?

    爹娘都说亏欠亮娃,可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我们家唯一的错,就是没有足够的钱给亮娃做手术,只要我出去挣够了钱,那一切不都解决了吗?

    只要能挣钱……一切就都很快了。

    「百」完了是「千」,「千」完了是「万」,「万」之后就是「十万」,我们距离十几万只差四五步。

    爹娘谁都没有再搭理我,那一天爹始终向下弯着嘴角,沉默间又苍老了几岁。岁月始终都在他身上留下了很痛的印记,如同他那沾满沙尘的皮肤一样明显。

    村里的老人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我走到里屋找到亮娃,他正躺在那里睡觉,我不知道他是装睡还是真睡,只是走过去抱住了他的圆滚滚的脑袋。

    “姐……?”亮娃睁开眼看向我。

    “亮娃,身上有没有不好受嘛?”我问道。

    “没有,姐,我感觉我的病快好了呢。”亮娃龇着牙对我笑道,“说不定明年我就能去上学了。”

    我的眼睛像是破了洞,忍了半天的眼泪在这一刻忽然洒了出来,洒到枕头上,洒到亮娃的脸上。

    “姐!你别哭!”亮娃伸出黑漆漆的手擦着我的眼泪,“你看!姐!茄子给你擦眼泪呢!”

    我哭着哭着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伸手打了他一下:“怂相嘛你!”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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