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队伍快马加鞭,不过半月,已到中原。 一路行来,土地上已然寸草不生,处处干裂。大批的灾民沿着官道徒步走着,身上大都背着重重的行囊,手上还牵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听说这队伍是去赈灾发粮的,灾民们的眼睛都亮了,团团将这群官兵围住,苦苦哀求先将粮食与他们一些。 “求求官老爷了!” “求求各位官老爷......” 这样的场景,寇秋从未亲眼见过,远比触目惊心四个字更让人震惊。就如霹雳、铁锤,一下下直接敲打着人的心。 仇冽所运的是官粮,并不能随意发放。寇秋忙让人先将南风馆买的粮食拆了一部分放了下来,寻了片空旷地方,搭了个施粮棚,由几个官兵维持秩序,暂且先解了这群灾民的燃眉之急。 他挽起了袖子亲自在粥棚里忙活,端王就在马车中坐着,掀起帘子来看他。眼睛落到那白生生的皮肉上,几乎都要拔不出来了。 可真是一身好皮囊。 他咳了声,望着南风馆老板的面上因为忙碌而泛起的红晕,愈发觉得喉中干渴,看了一会儿,这才手略略一动,放下了帘子。 羊肉虽肥美,可无奈旁边有狼在看着。 更别说这狼崽子还看得这么紧,轻易根本无法下手。 端王扼腕叹息。 倘若是个平常人,直接得手了,也不会让他这样牵肠挂肚地念着;可偏偏,这个他得不了手。 愈是得不着的,愈是看着馋人。这兴许是人类无法痊愈的通病。 不远处仇将军就抱刀站着,目不转睛地望着粥棚中人。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骤然扭转过头,目光直直刺向了端王。 端王被那眼神一惊,下意识将身子向后挪了挪,躲开了那刀锋一样的目光。 ......娘嘞。 贼吓人。 文绉绉的端王被这眼神吓得想爆粗口。 他退的离窗口远了些,身边跟随着的下人是新来的,可多少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一面与他扇风,一面不由得道:“王爷,这个只怕不容易啊......” 端王并未作声,只是又举起杯子,饮了一口里头用冰冷的泉水镇过的茶。 倘若容易,他又何须耗费这许久。 那下人又殷勤道:“王爷,虽然仇将军不乐意,可您还没问过柳老板自己的意思呢。他本就是从南风馆里出来的,那地方,您也懂,其实都是干的一样的勾当,保不准您多花点银子,好好哄哄,他就乐意了呢?” 端王一听,果然在理。只是尚且还有些踌躇,“可仇冽那边......” 无知匹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真是一点情调都没。 端王打从心眼里忌惮他。 下人笑道:“这有何难?只要柳老板自己愿意,仇将军还能时时刻刻看着他不成?” 端王到底是个绣花枕头,平日里安稳富贵的日子过惯了,心眼实在说不上多,最擅长的不过是仗势欺人。听了这话,他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有理。” 他便从自己腰间荷包上解下了一块带七彩丝绦的九龙玉佩,交与这下人。 “旁的不说,”他眼底燃起暗沉沉的火,“只望柳老板能与本王夜间一见,就在那庙旁、柳树后,等佳人赴约。日后,定然少不了他的好处。” 下人点点头,笑道:“王爷对人那是一打一的宠,柳老板也听过您的名声,肯定是能行的。”果然便趁着人多忙乱之时,悄无声息到了寇秋身畔。端王看着他与那白皮子的美人说了话,心头便安稳了不少,待下人回来,忙把帘子放下来,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 下人猛地一弯腰,道:“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端王喜不自禁,“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下人又道,“只是柳老板平日在南风馆不接客,不想被人看着。他说,您这身边最好也别带人......” 不过是一群没用的下人,一个个面目平常,没半个出挑的,带与不带也无甚区别。端王喜滋滋想着美人相约,立刻便答应了下来,满口应允。 “不带,不带。”他道,“唯有本王亲自前去。” 他拿了块碎银子,赏给这下人,下人忙磕头谢过了,这才又到他身边,恭敬地给他打扇子。 端王侧着头,想着美人即将入怀,不由自主哼起了小曲儿。 他丝毫没有看到身畔这个忠心的奴仆猛地抬起了头,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望了他好几眼,又飞快地垂了下去。 这地方叫吊妇坡,当年外敌来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妇人不愿意被畜-生折辱,就在这地方寻了棵树,齐刷刷吊死在了树上,以图个清白。后头,朝廷给她们立了碑,可来往的百姓平日都不敢在这地方多耽搁,说是夜间不仅能看到白影,还能听见人哭泣的声音。 端王自然也听到了这话,他平日干的也是一样的勾当,一时间也有些胆寒,忙命启程。 可偏偏灾民太多,夜间竟不好再出发。是夜,队伍就在破庙边安顿下了。 夏日的夜没有半点风,沉闷的搅也搅不动。外头蚊虫闹嚷嚷地叫唤,端王身娇肉贵,还没吃过这种苦,不过半晌,便被咬得受不得了,匆匆钻进了马车里。 他命今日的这个下人给他打着扇子,风一阵阵悠悠传来,这才慢慢阖上了眼,半睡半醒。梦里都是那雪上红梅的美景。 骤然感觉到面上有些凉意时,端王还有些清醒不过来。 他咳了两声,道:“来人,来人?” 喊了几声也没人作答,再抬起眼时,才发觉下人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一旁。端王心中一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这下人又幽幽转醒了,迷糊道:“王爷?” 他像是刚刚清醒过来,忙跪下来告了罪。 “王爷饶命,小的实在是糊涂了......” 端王摆摆手,并不想和一个下人过多计较。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地上的一片雪白,道:“那是什么?” 下人迷愣,“什么?” 端王又咽了口唾沫,仔细地盯着那一块白看了半日,才发现那是块布料。布料的尽头还留着些零星的线头,像是刚刚被撕碎的。 可他穿的是绛紫色,车里人也没人穿白衣,哪儿来的布? 端王怔了会儿,也未放在心上。他道:“几时了?” 下人道:“回王爷,快三更了。” 三更了。 端王心头一喜,向外瞧了瞧。外面漆黑一片,亲兵都被他打发走了,只有几个看守粮食的士兵站在远处,寂静无声。 他按时赴了约,耳边听闻的全是寂寂的虫鸣。端王站在柳树下等了许久,直至蚊虫都在他手上咬出了好几个红红的包,也没看见应邀而来的美人的身影。 “......柳老板。” 没有一点人声。 “柳老板?” 不知何时起了风,风将树叶吹得呼啦啦作响,云把月亮遮了一半。那朦胧的月色像是粘稠的,勾出点阴森来。 端王踱了几圈,忽然间想起白日里听闻的传言,不禁心头有些发慌。 这地,该不会是真闹鬼吧? 第(1/3)页